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 吉迪恩•拉赫曼:當前德國的政治危機跟全世界都息息相關。如果默克爾離任在即,整個歐洲一體化事業將重新陷入困境。
去年7月,當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在漢堡主持20國集團(G20)峰會時,她是場上最有經驗的西方領導人。這位德國總理於2005年就職——當時埃馬紐埃爾•馬克龍(Emmanuel Macron)剛大學畢業1年,而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還只是一個真人秀明星和地產商。
G20領導人中唯一比默克爾在位更久的是俄羅斯的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對比這兩位領導人的所作所為能帶來很多啟發。在普京的領導下,俄羅斯失去了朋友、卷入了戰爭並受到經濟制裁。但是,在默克爾執政時期,德國的經濟繁榮度和政治影響力卻一直在穩定提升。在一系列關鍵問題上——俄羅斯、難民、歐元——德國已經成為歐洲“不可或缺的國家”,柏林總理府做出的決策對事態如何發展發揮關鍵作用。
因此,當前德國的政治危機對全球都有影響。如果默克爾離任在即(這種可能性現在看上去明顯存在),歐洲將面臨一個新的危險局面。
布魯塞爾和巴黎對歐盟(EU)事業感到樂觀的人士眼下肯定希望,新一任德國領導人能為這項事業注入一些活力,拋棄默克爾在歐元區問題上謹慎、漸進的做法。
但事實上很可能事與願違。當前德國政治的基調表明,如果柏林有了一位新總理,此人將比默克爾更不可能為歐洲一體化事業采取大膽、冒險的舉措。目前破壞聯合組閣談判的是自由民主黨人,他們強烈反對加深歐洲財政一體化的設想。
因此,對馬克龍來說,柏林聯合組閣談判破裂是個壞消息。最近,這位法國總統在索邦大學(Sorbonne)發表演說,闡述了一系列關於歐盟事業雄心勃勃的想法,包括建立歐洲財政部、全歐盟統一的稅制以及負責海外干預行動的聯合軍隊。然而,想讓這些想法有機會落實,法國需要得到德國的積極回應。未能組建新一屆德國政府意味著目前來自德國的回應會無限期延遲,而最終迎來的回應也很可能是消極的。
一些保守派人士希望,在默克爾下台後,當涉及到難民的處理等敏感問題時,德國的立場能夠更有利於歐洲一體化事業。默克爾曾在匈牙利和波蘭飽受批評,因為她單方面決定接受來自敘利亞和其他地方的逾100萬潛在難民,然後尋求歐盟其他成員國與其分擔責任。
目前的聯合組閣談判已經表明,德國的立場正急劇轉向對難民權利施加限制——包括限制該國每年接收的尋求庇護者的總數。但即使下一屆德國政府更貼近歐盟在移民問題上的主流立場,也不太可能帶來歐洲的統一。
現在依然有很多潛在移民試圖前往歐洲。由於抵達希腊和意大利等南歐國家的潛在移民數量不成比例地高,整個歐盟做出某種統一的反應顯然是必要的。如果連德國都退回民族主義姿態,找到可行的歐盟統一移民對策的嘗試將會失敗,移民政策將變得更加混亂和分裂。
默克爾對移民危機的反應幫助她成為了全球旗幟。在美國大選期間,特朗普抨擊德國總理的政策“瘋了”,並時常預測歐洲境內的恐怖主義活動將會激增。從更廣的層面說,在英國退歐、特朗普當選,波蘭和匈牙利的半威權政府崛起之後,默克爾被廣泛譽為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最有力的捍衛者,這一秩序眼下正面臨突如其來、空前巨大的壓力。
目前,我們能夠想到的可能替代默克爾的人選,都不太可能歡迎特朗普的民粹主義議程,或者英國退歐派人士的歐洲懷疑主義。但默克爾現在面臨的困境顯然有很大一部分源於德國極右和極左勢力的崛起,代表這些勢力的黨派在今年9月的德國大選中總共獲得超過20%的選票。如果默克爾下台——或者以“跛腳鴨”狀態繼續留任——她的命運將在全世界範圍內被視為她所支持的自由主義和國際主義思想的巨大挫折。
默克爾將在為自己的政治生命而奮戰中結束這一年,這個事實將為歐盟精英在過去一年來穩步滋生的樂觀情緒潑一盆冷水。特朗普和英國退歐的雙重打擊讓歐盟在震驚和恐懼之中踏入了2017年。但馬克龍的勝選、經濟增長的溫和復蘇以及英國退歐過程的一團糟局面,恢復了歐洲一體化事業的職業捍衛者們的信心。
然而,在這些積極的趨勢下,還有一些值得警惕的信號。包括西班牙的分裂主義、中歐的民粹主義和意大利銀行業持續引發的擔憂。在問題重重的大環境下,默克爾領導的德國在政治和經濟上都堅如磐石,歐盟希望以它為基礎構建自己的事業。如果連德國看起來都不再堅定和可預測,整個歐洲一體化事業將重新陷入困境。
來源: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 吉迪恩•拉赫曼
責任編輯:Zoe C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