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的地方就有階級。
悉尼華人這個小圈子裡,階級輪換見證著歷史的改變。你鄙視我不代表我比你差,而是在當時特定的歷史環境裡,讓你感覺你比我好,比我強。鄙視更多來自時代固有的觀念,不是客觀的事實。時代變了,觀念也會變。
悉尼最早的鄙視鏈來自粵語系對非粵語系的鄙視。
港澳台作為最早來到悉尼的華人群體,他們根據自己的生活形態早早的制定了華人裡不成文的規矩。
”華人報紙都是繁體字的,付費的電視台來自香港翡翠,中午City吃早茶,晚上Beverly Hills吃海鮮。2ac電台裡有專門教你學粵語的節目。除了去錄像廳租錄像帶,你也可以去Market city 樓上的 reading Cinema 看看港片,雖然都是粵語,但你可以看字幕。悉尼還叫雪梨。”
我記得我一位客戶,早期來澳洲去應聘一份餐館的工作,人家問他會講粵語嗎?他一東北人,別說講,連粵語是啥都不知道,人家主管一臉奇怪的看著他說,“不會講粵語你來澳洲干什麼?”。
粵語就是華人在2000年初必備的生存技能,很多招工廣告都有寫,不會講廣東話免談。連報紙上妓院色情廣告都用粵語口語來寫“要不要鹹濕一下“。很多早期來的大陸移民就是那個時候自學學會粵語。沒辦法,當時餐館住家工就是華人最大的就業機構,而這些廣東家庭是真的不會講國語的。
你如果真找到餐館工作,服務員端菜的是鄙視洗碗的,主管又鄙視服務員。主管雖然薪水很低,但做到這個職務就有種功成名就的感覺,扎根了。早期的移民普遍止步於餐館主管和出租車司機,然後就養家生子了,攢錢開店。
更牛逼的是你當時會說英文,很多人會請你填一些英文表格,幫他們跟社會福利局做翻譯,你也可以牛逼哄哄的恐嚇新移民,說澳洲法律很嚴格,占他們便宜他們也敢怒不敢言。
那個時代普遍現像是華人很窮。我見過華人參加教會活動因為禮拜結束後有吃的。而有些人為了搶食物而打了起來。不過很多人認識上帝,認識主,也是因為那一碗飯。
我不知道這個時代是什麼時候結束的,我只知道2010年華人日報(新快報前身)開始改版,所有的報紙內容變成簡體字,不再是是豎的而是橫的。也許這件事是最開始敲響了港式文化為主導的喪鐘,當有一天我去餐館吃飯,那個香港服務員和我道歉他國語不好,沒聽懂我在說啥時,我知道那個時代結束了。取代廣東餐館的是開不完的四川火鍋,吃不完的擼串麻辣燙,喝不完的酸奶水果茶。
悉尼華人第二次的鄙視鏈是本地移民對留學生的鄙視。
2000年後的留學生是中國第一批合法,有規模來到澳洲的人群。因為不熟悉當地的社會,無法適應環境融入社會,一小部分留學生給澳洲華人留下很大的負面印像。早期的澳洲華人幫派主要由留學生組成。翹課,泡妞同居,賭博,花父母錢,花學費,父母錢花完了就去賣搖頭丸,女的去做小姐,雖然這只是一小撮人,但本地的早期移民華人內心就覺得留學生有點low。
可是留學生又是當時絕對的弱勢群體,滴答上有層出不窮的房東克扣留學生押金的故事,警告他們不要用冰箱,少煮少用廚房,不要用暖氣否則加收電費等等。唐人街有一批職業中介,專靠打著幫留學生找工作的幌子來騙錢,老移民仗著自己有PR想找女留學生騙炮。
雖然心裡鄙視留學生,但大部分老移民卻又極度依賴留學生來生存。你買房是留學生幫你供房,不是留學生誰願意住兩房隔了8間的小套房?你開餐館,留學生是你的最廉價的勞動力,不是留學生誰願意接受唐人街6塊錢一小時的工資?第一周工資還要當押金,走了要找下個人。哪個地產公司的骨干當年不是留學生?只有他們會信地產公司打的那個年薪百萬的廣告,無底薪去賣房子。野雞三無學校也要靠留學生來交學費生存。
周末的City KTV喝酒狼人殺
同居後分手的痛
對身份的向往
這些回憶漸行漸遠。
取而代之的是開著跑車的瀟灑,
和那些主打留學生生活的餐館,
雜志,公眾號和甜品店,
你們留學生現在是貴賓。
二線城市小中產對國外還心存向往,但一線城市的人已經越來越不待見那張綠卡。當我看到很多人因為不想要被永居簽證5年住2年所束縛,直接放棄辛苦拿到的身份回國時,我知道那個時代也過去了。
如今的留學生已經越來越有錢,富二代這個詞出現的越來越頻繁,老移民都想知道他們的父母爸媽是誰,好巴結一下讓他們投一下自己的項目,中國來的有錢。
留學生也不再是弱勢群體,像今日悉尼這樣的媒體,用曝光的方式維護著留學生的移民。某些老移民依然帶著那種我有身份,我可以舉報你的優越感,但是對於這種屌絲退出歷史舞台,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最後,悉尼很久以前打工的是鄙視做小生意的。
當年新足跡上到處都是如何找工作的求助帖子,大把留學生畢業後拿到身份,卻學無所用。seek簡歷發的上百封,一個回信都沒有,有的會接到一個電話,但一輪問題下來就沒然後了,sorry你英文不好。簡歷,面試,口語,還有更愁人的工作經驗,有人免費甚至花錢去別人會計事務所實習來換取Reference Letter,有人最終放棄,清潔,地產,貸款,開花店,出門左轉,有人最終如願以償去了銀行和四大。
西裝革履去洋人公司上班,步行在CBD,你心想我算不算是海外扎下了跟,融入了主流社會,他們唾沫橫飛的講著如何面試,如何寫簡歷,接受著學弟學妹的崇拜,可是沒過多久,除了IT理工男他們很快意識到收入進入天花板,頻繁跳槽還是沒升上去,自己其實就是一個體面版的2000年初唐餐館主管。
他所鄙視的那些樓花中介,這幾年已經華麗轉型開起了大奔,上學時不學無術最後去工地干活的閩南阿忠,自己不聲不響的買了一個250萬的別墅,還在搞地產開發。更讓他失落的是,有的朋友已經辭去工作回國發展了。
到底怎麼了,我是學校裡最按部就班按社會期待發展的,怎麼我感覺自己越混越差了呢?
有人感嘆沒早布局上海房市,有人後悔看到互聯網興起,有人錯失新興行業早期紅利,但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是一中一美新商業時代開始。
致青春,致回憶,致年華,致歲月,致小人Low逼,致父母親人,致我們回不到的過去,致那我們即將擁抱的未來。致那還在上演的悉尼華人鄙視鏈。
來源:澳洲萬邦金融